一茎茎残荷,像茕茕孑立的鹤,细看过去,她们是水墨的点染,是江南的诗行,瘦到了极致,淡到了极致。她们不着色彩,素面示人,岁月抹去了绿肥红瘦,徒留一幅清淡的水墨,只有枯茎,只有枯叶,没有取悦的颜色,叶如收拢的伞一般折而垂下。在一年时光的尽头,荷谢幕的姿势,如此沧桑,却又是如此清绝。
大诗人李商隐曾为之吟诵诗句:留得残荷听雨声。为了这句诗,此刻我也痴痴地立于水边,聆听那滴落在残荷上的雨声。雨落塘水,涟漪连片,水声空灵,是分不清哪一声来自水面,哪一声又来自残荷?池面点点滴滴水花,枯叶滴滴点点雨露。亏得那宝玉没有把这些枯荷拔去,要不黛玉如何“留得残荷听雨声”?
总是觉得,残荷的枯败里藏驻着一种不折的神韵,一种淡定不惊的气场:荷盛心不盛,淡泊到无意;荷残心不残,骨清到心里,不悲不喜,任时光悠悠流转。眼下虽然已是冬雨濛濛,池水深寒,枯寂无声,那一颗洁傲的灵魂却依然在盛开,在跃动,在幽香。
有一种美,需要跨越时光的长廊,在繁华凋尽的心卷反复吟读,反复咀嚼玩味,才得其深味,残荷之美亦是如此。 她坚守着生命美丽的本质,以清美的傲骨,残缺的韵意,把冬天的池塘雕琢成一处撼人心魂的风景;她的千娇百媚,在沧桑里化作了一本深邃的书卷,将一份清雅高洁传递给我们,让感动和坚韧驻留在我们内心。
韶光流转,携走的只是生命装点的虚无,灵魂的韵境却永不凋谢。站立池边,凝视着残荷,怀念那曾经的绰约风姿,更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,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。
是的,我愿自己也如一茎荷,风来,霜至,雪覆,淡泊安然,荣辱不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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